作者：马仕银

　　有份人家真起酥，

　　夫妻两人都姓朱。

　　老公名叫朱阿富，

　　老婆名叫朱阿素。

　　老公是个笑煞鬼，

　　老婆是个哭煞鬼。

　　一笑一哭真有趣，

　　倷猜猜，倻个日子奈格过？

　　阿富老婆是贵州人，嫁到这里已经廿年哉。伊多少要做唻，日日做12个钟头。伊老公是做做小生意，就是收收废铜烂铁、纸板头。儿子19岁哉，今年大学考进。日子过得还算“小康水平”。阿富另外都好，邻舍隔壁都夸伊俭勤、忠厚老实。就是一样勿好，老酒吃饱就要笑。同志们，人有十相，笑相也是其中一相：有放声大笑、强颜欢笑、开怀大笑、仰天大笑、破涕为笑、打情卖笑；最热闹的笑是哄堂大笑，最难为情的笑是捂着脸羞答答地笑；最可恶的笑是奸笑；最阴险的笑是狞笑；最自豪的笑是哈哈大笑；最优美的笑是自然的笑；最诚挚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；最幸福的笑是甜蜜的笑；最高兴的笑是眉开眼笑……

　　朱阿富，是酒鬼，(念ju)

　　收收废品蛮辛苦。

　　回到屋里六点过，

　　两瓶老酒就落肚。

　　勿用肉，勿用菜，

　　三颗罗汉豆就能沽。

　　老酒吃醉唱戏文，

　　又唱又笑又跳舞。

　　同志们，酒吃醉格人，有的人会哭，有的人会笑；有的人像孺(nio)猪一样格睏觉；有的人会酒醉骂仇人；有的人会疯疯癫癫；有的人会手舞足蹈。阿富大概就是“手舞足蹈”这种。老婆阿素也要傍晚六点多回来，上班10来个钟头，人也吃力哉，看到屋门口都是破破烂烂格废品垃圾，老公勿烧饭，勿收拾，一副“酒鬼相”，就要哭哉。不过刚嫁过来的辰光伊是用贵州方言哭腔，左邻右舍听勿懂，只晓得阿富赖老婆来咚哭，后来听多了，翻译成伢绍兴方言是：

　　(哭调) “可怜啊，可怜啊，

　　我嫁得实嘎一个倒醉鬼啊！

　　呆勿呆来痴勿痴啊！

　　人家屋里出气酥啊！

　　这格日子叫我奈格过啊！”

　　每当伊老婆哭格时候，阿富会拿起一把二胡拨伊伴奏：“可怜啊，可怜啊……索——来——啦——，索——来——啦——！”当阿富二胡拉得蛮默契格辰光，阿素突然勿哭哉。“我覅哭哉，反正哭哭呒有用场！”伊眼泪水揩干，烧饭去哉。“哈哈哈哈！”阿富又笑起来哉，想想自己生意勿错，老婆又嘎勤劳、贤惠。伊个笑大概是最自豪的笑，一种满足感的笑!

　　左邻右舍都有数，

　　习以为常勿劝阻。

　　每当夜晚六点过，

　　哭笑响彻朱家坞。

　　朱阿富，勿搡东西勿骂人，

　　唱唱笑笑勿动怒。

　　朱阿素，条件反应有委屈，

　　一股气哭出心里舒。

　　勿用解劝甭安抚，

　　只要几分钟工夫。

　　十来分钟后，两婆佬来夯吃饭哉，电视机里来夯放绍兴莲花落哉！自从“禁酒令”颁布以后，阿富宴昼头老酒勿吃哉。有一日夜快头，阿富两瓶老酒落肚，这辰光，有个老卖主打电话来，话倻要搬家哉，有勿少废品叫伊去驮驮。则末好——

　　朱阿富，小康车发着就出去，

　　一开开到茅家埠。

　　钢筋、纸板塑料布，

　　高高兴兴就赶路。

　　刚刚开带倪家浦，

　　交警正在执行任务。

　　“喂，同志，你超载了，小小一辆车，东西叠得嘎高！”

　　“警察同志，高末是高些，分量轻格！”

　　“你超高，又开得这么快！”

　　这辰光，朱阿富同交警是近距离，面对面，有着职业敏感的交警马上闻出阿富有酒气，用酒精测量器一测，属于酒后驾驶。则末到交警队里去处理——

　　“同志，让我电话打个拨偶老婆，伊要来夯记挂格！”

　　倻老婆电话一接牢，又“啪啪啪”格哭起来哉！

　　邻舍隔壁弄勿懂哉，今朝，奈格九点多些哭带起来，时间表换过哉！

　　阿富侬格倒醉鬼，

　　侬要到，拘留所里去日子过——

　　“咳，今朝‘可怜啊，可怜啊!’勿哭哉，时间换过，节目也换过哉。”仔细一听，啥个拘留所里去过！邻舍家走过来问的问，是实嘎桩事体。

　　阿富被带到交警队里，再测酒精，结果血液中酒精含量超过80毫克，属于醉酒驾驶，做好笔录，说要拘留半个月。则老酒要拨伊戒半个月哒来！伊倒在交警队里又大笑起来哉！

　　“侬覅发酒疯！这里是交警大队！”

　　“我老酒是吃格，但是我勿醉啦！我做生意钞票呒有算错，路呒有开错，我心里蛮清爽哒！不过我老酒吃过要笑格啦！头先有生意哉，我笑笑工夫呒有笑，后来给倷抲牢哉勿敢笑，这卯有工夫哉！我熬勿牢又要笑哉！”

　　家里阿素哭楚楚，

　　颗颗眼泪似珍珠。

　　想自己，千里迢迢嫁到朱家坞，

　　天天加班多辛苦。

　　嫁了一个倒醉鬼，

　　但伊勤劳忠厚勿嬉赌。

　　心里越想越要哭，

　　一哭哭到十点过。

　　想想哭哭呒有用，

　　还是明朝到拘留所去送衣裤。

　　第二日，阿素拨伊送替换格衣裤和罚款。同志们，交警队考虑到朱阿富是个收废品的农民，对伊处理是最轻的。阿富只处15日拘留，500元罚款。

　　15天以后阿富回家了，小康车也不能开了，因为驾照没有了。一天村里为村民做健康检查，检查结果，阿富患了酒精肝。从此阿富戒酒了。

　　阿富喝酒过了度，

　　伤了身体自有数。

　　从此不再喝老酒，

　　不拿身体做赌注。

　　每天骑着三轮车，

　　穿街走巷高声呼：

　　“有旧铜烂铁、纸板头、可乐罐头、老酒瓶好卖！”

　　从此，阿富回到家里，整理收来格废品，老酒勿吃哉，笑声也呒有哉，倻老婆也勿哭哉。本来每当夜快头，倻个屋里，先是笑，后是哭，现在气氛变得冷清哉，邻舍隔壁还勿习惯哉！哭煞鬼阿素许多日子勿哭哉，看到阿富闷声勿响，笑容也呒有哉，曾经劝阿富，“侬老酒勿吃人也瘦哉，侬葡萄酒少许吃点，要末椰子汁、可乐吃些，湿湿喉咙！”

　　吃酒勿要太过度，

　　多吃老酒也勿补。

　　开车勿吃酒，吃酒勿开车，

　　各位心里要记清楚。

　　同志们，有些事情习惯成自然，突然改变了，反而不习惯了。打个比方，一个人以前理西发格，突然剃了个和尚头，人家还以为你是牢间里刚出来。一个当官格人，专车进，专车出，退休了改骑电瓶车、自行车了，伊就勿适应哉，骑得三、四里路伊就吃力煞哉！一家小人家有个4、5岁个小人，整天吵吵闹闹，屋里地上到处是玩具，后来小孩住在外婆家了，小两夫妻倒冷清煞哉！倷话是不是？

　　自从阿富戒了酒，

　　整天勿说话半句。

　　从此屋里冷清清，

　　笑声哭声呒有过。

　　朱阿素，朱阿富，

　　一个勿再是哭煞鬼，

　　一个勿再是笑煞鬼。